安西长史王修建康求援信送至刘裕手中,已是半月之后。

刘裕返至建康第四天,左仆射、领监军、中军府军司刘穆之病逝。

刘穆之病危期间,朝中忌恨刘裕的派系势力开始蠢蠢欲动,企图乘刘穆之一命呜呼、刘裕身在关中无暇东顾、朝中极有可能出现权力真空之机煸动早已忌怕刘裕的义熙帝悉数剥夺内外军权,网罗罪名将朝内刘裕部众徐羡之、傅亮、谢晦等骨干逐一捕拿下狱,待关中刘裕回朝时,大势已去,再伺机收拾刘裕这个孤家寡人。

不料,刘裕突然东归,一切付诸流水。义熙帝又惊又怕,索性一头扎入后宫,任刘裕在朝内呼风唤雨。

刘穆之病故后,刘裕推荐建威将军、太尉左司马徐羡之代刘穆之为吏部尚书、丹扬尹,侍中傅亮为左卫将军,谢晦为右卫将军,统领朝内大权,局势渐趋稳定。

十一月,朝廷进封太尉刘裕为宋王,赏加九锡,仪同皇室,距皇位仅一步之遥,一时权倾朝野,无人可及。半月之后,世子刘义符被封为王太子。其时,整个建康朝政,明眼人一看便知,义熙皇帝形如傀儡,已被刘裕玩弄于股掌之间。朝中官员敢怒不敢言。

刘裕东归建康、进封宋王之后第一次王府会议在距建康二百里外的丹徒召开。丹徒宋王行营尚在丈量勘察,会议设在丹徒郡守署衙。早在三天前,丹徒郡太守搬出署衙,另寻安置之地,整个署衙权作宋王临时行营。郡守署衙分前后五进院落,出后院是一座占地五六亩大小的花园,假山、亭台、清泉一应俱有。

时令虽近隆冬,江南气候日渐阴冷。

会议原定于巳时召开,隔园有座大厅,三十多人满满挤了一厅,仍显宽绰。刘裕治军为政历来森严,在座诸官员将军深谙此理,一大早吃过饭便早早聚在此地,多年来的习性,就是早到喝点茶水,拉个家常叙叙旧,也不敢迟到半刻。一向守时的刘裕今日偏偏不见踪影。

起初,大伙尚还稳坐静等,渐渐得就没了耐性。座中诸人除了徐羡之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外,堂上有了窍窍私语。

有人悄声指了府案下首椅子上端座不语的徐羡之道:“徐大人想来又在坐禅入定了。”

有人笑道:“老乔,你懂什么?糊棱先生本就说的模棱话,打得模棱禅。甭看‘徐大摆子’一脸迷糊状,心思在座无一能及。前些日子,听说与王爷对奕下棋。王爷大伙谁不知道?本是个臭棋篓子,偏是痴迷爱下,徐大人棋艺当朝可是无双。宋王非要拉老徐下三盘,不见回合不准走。你们猜猜谁赢了?”

被称作老乔的汉子实名乔瑞龙,原为太尉记室参军,现为宋王黄门侍郎,一拍椅背笑道:“‘徐大摆子’下棋,‘何大晃子’说事,总是说半截含半截,这还用说,准是老徐输了,他敢赢王爷?”

叫作何大晃子的本名何正晃,现下为建康行营别驾,与乔瑞龙两人先在北府军任职,后随刘裕征战经年,一处厮混惯了,平日里亦不拘束。再者,徐羡之官居高位,不善言辞,素以活套待人,何正晃乔瑞龙两人都敢在他面前开玩笑。

当下何正晃摇摇头:“老乔,这下你估摸错了。不光是徐大人赢了,最后一盘还是宋王爷半盘认的输!”说毕,乔瑞龙扫了一眼徐羡之,见仍闭目养神,又道,“宋王爷输的是口服,心里却不甘,将棋子往盘上一甩,问老徐:我们二人棋艺,谁为第一?你猜徐大人怎么说的?”

有人笑道:“别卖关子,快说如何应对。想来必是好辞,说不定咱也学两手。”

何正晃学着徐羡之的口气道:“宋王第一,下官亦为第一。宋王棋艺精在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一招即可置下官于死地;而下官精在单骑骁勇,顾头不顾尾,属有勇无谋之战,虽胜,纯属侥幸。说着将当盘宋王营垒中一车直插自己一士,正是一步死棋。宋哈哈大笑!”

又有人笑道:“徐大人卑亢皆无,实有大将之才,我可学不来。”

正说着,眼前一个纤瘦身材的官员走过来,道:“何大晃子,你们在说什么,咋地不让我听听?”

何正晃抬头见来人不过三十六七岁,双目炯炯有神,忙离座:“谢大人,我们不过说些轶事逗逗闷。”

此官员正是右卫将军谢晦。

谢晦道:“说起口才来,我想起一人。”

大伙一听,大感兴奋。

何正晃道:“是谁,难道比得过徐大人?”

谢晦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乔瑞龙道:“谢大人,他是哪个?咱想见识见识。”

谢晦笑笑不言,仰脖在厅子里看看,一拍手道:“来了。”

众人一看,见一名年约五十余岁的官员提着一把大茶壶从门外进来,殷情地给在座诸人上茶,不论官大官小,一律笑意盎然。

“那不是丹徒太守陈俊前?谢大人与他熟?”

谢晦道:“我亦是第一次见,不过传闻此人为北地代郡人氏,信佛,口才甚是了得。”

乔瑞龙笑道:“信佛,我且去见识见识!”

众人哄然称妙。

乔瑞龙捋捋袖子正要上前,被一位阔脸官员拉住:“乔将军,我看还是免了吧。”

大伙一看,是宋王侍中傅亮。

谢晦道:“老傅,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让老乔试试,要不他可睡不了个安稳觉。”边说边冲傅亮眨眼。

众人知有好戏瞧,兴奋地睁大了眼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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