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义真蓦地哈哈大笑道:“老谢,耷拉着脑袋干甚,怕我刘义真办不成此事么!你知道我把你叫来做什么?”谢灵运摇摇头。刘义真道:“昨日晚间,荆州刺史谢晦谢大人差人来庐陵了,说是今日要到庐陵来看我,不想半途上遭了雨雪,天寒地滑,走得慢了些,要明日才能到此。”颜延之因是新进,并不了解庐陵王同这位名震当朝开国功臣的关系,不敢胡乱发言,心里只惦记着“庐陵轩”一事,便瞪大了眼睛听他们说。

谢灵运道:“稀奇,谢大人怎地想起庐陵?”慧琳道人想了想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位谢大人自侍功高,眼里何尝容得下别人?尚书台令徐羡之徐大人、左仆射傅亮傅大人,他都不放在眼里,天下州郡更不值一提。因为他手里有权有兵!”颜延之暗忖道:此道士胆子倒不小,这一比,置王爷之尊于何地?斜眼偷瞥,却见刘义真瞪大了眼睛,并不以为意。

“莫非他有异心?”

慧琳道人摆手笑道:“那倒不至于。老道寻谋着这位谢大人给自己找后路!”刘义真奇道:“这就怪了,他找什么后路,他若想当这个鸟王爷,我让了位子给他做去!”慧琳道:“在他眼里,王爷何若一州之史当得痛快。今日当了庐陵王的面,说句罪过的话,仔细想想,皇上现下已是年届花甲之人,驾崩是有年数的事。照此推算,你们猜猜,他一个州史突然要来庐陵拜会王爷。要记着,以前这位谢大人与王爷并无结交啊!”刘义真道:“老谢,我差人唤你来便是想讨个主意,你说谢晦到此要做什么,本王该如何应对?”谢灵运脱口道:“莫非他真要给自己寻后路?不过这亦是个症结,上面有太子爷啊!”慧琳含笑点头道:“贫道先前亦是不解,后来仔细想想,太子爷一年来失德之处颇多,在建康城内横行无当,可以说肆无禅忌,朝野大臣虽嘴里不敢明说,可心里亮堂着呢!再者,就是这位谢大人,去年贫道听说他与太子爷走得极近乎!”谢灵运恍然道:“看来皇上已有心思?”刘义真急道:“什么心思?”谢灵运哪里敢直言,支支唔唔顾左右而言他。刘义真绷了脸道:“老谢,我觉得你这人是越来越怕事,真让你那个雷尚书吓破了胆子,居然在本王面前也是这般嘴脸。说错了说重了本王何曾怪怨过你,就是父皇现下死了本王也不怪你,又不是你杀的怕甚!”颜延之闻言吓了一跳。

谢灵运看了眼慧琳,回头将目光盯在刘义真身上,看得刘义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太子爷要坏事!”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慧琳道人忽地站起道:“贫道亦是这个想头,这谢晦来庐陵八成是来亲近王爷来了!”谢灵运道:“如此说来,皇上莫非有意王爷?”刘义真听得两眼直放光,两手一叉腰,道:“本王如若有朝一日当上皇帝,就任命老谢、老颜为相,老道士为豫州都督!当然,本王还要将老陶从柴桑接出来,隐得什么居,有饭吃还是有钱花?由你们几个铺佐本王足矣!”

“王爷!”谢灵运急道,“现下还只是个猜测,谢大人既然明天到庐陵,等他来了听听口风再说。”慧琳点头赞许:“谢客说得有理,明日由王爷亲自接见他,听他怎么说、说什么,到时我们再定夺不迟。”

刘义真不由大为沮丧。

谢晦突然拜访刘义真,这到底是福是祸呢?谢灵运亦无法确定,不过,颜延之提议组建“庐陵轩”社建议却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谢晦车驾到达庐陵城已是第五日前晌,因在新干、吉水县一带遭遇雨雪,路途泥泞不堪,耽搁了一天。事实上,谢晦当初在刘裕面前许下这番重诺之后第二天就有些后悔。刘裕这些皇子,除义宣、义康、义恭、义季年纪尚幼外,太子义符、庐陵王义真、宜都王刘义隆哪个是省油的灯,无端卷入纷争,岂非给自己种祸?这一路上,谢晦竟未歇个好觉,脑海里不断来来往往地翻腾此事。渐近吉水县,方才拿定主意:维系现状,一切照旧,决不敢招惹生事!

诺是许了,庐陵总是要去的。

车驾离庐陵北门尚有数里远近,遥遥见巍然高耸的瓮城下聚了一伙人,谢晦不禁大吃一惊。

“谢大人,已近腊月,想是城内摊仗摆不下,摆出城外了。您知道,庐陵王向来喜欢热闹。”

谢晦“唔”了一声,又坐回车内。这两天没歇息好,此时日头渐渐升高,天气亦发暖和,却觉一阵困意,打了数个吹欠,眼皮便沉了,头一歪,竟靠在车驾上呼呼睡去。

顿饭工夫,车驾驶至瓮城下。驾车军士见数十名军士分两排站在护城河两边,钉子般一动不动。路边茅芦棚中零零散散坐了四五个人,朝这边看。

茅芦棚正中站起一位年约十四五岁的少年来,穿着甚是得体,缓步走出茅棚,喊道:“老谢,驾子好大,睡死了么!”

正在梦乡的谢晦蓦地被惊醒,忙道:“停车,停车!”

军士一勒马缰,车马稳稳站住。谢晦从车里钻出来,朝路边一瞅,吓了一跳:刘义真正背抄双手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晦顾不上骂驾车军士,恼恨恨地剜了他一眼,从车辕上跳下。身躯本自肥胖,脚底一滑,竟是一屁股坐在硬梆梆的土地上,疼得一咧嘴。路边军士都是一笑。

刘义真跑过来,待要搀扶,谢晦就势跪在当地:“王爷,下官实在是睡死了,竟没发觉已到庐陵。请庐陵王恕罪!”刘义真将他扶起,道:“谢大人想起这庐陵,实在是本王的荣幸,盼还盼不来呢!本王还以为这庐陵鸟还不拉屎的地方,怕早被朝廷给忘了呢!快快起来!”

谢晦规规矩矩当地行了礼,这才起身:“王爷,下官本该早来看您的。只是职内公事繁杂,朝廷州郡改制,辖内涉及人事、税赋、治安、刑讼等杂七杂八事情太多,便耽误了,实在有愧。这次建康一行,公务不挠身总是轻松些,想着死活也要上门请罪!”刘义真道:“谢大人言重了,请!”谢晦哪肯在前,两人相让了半天,刘义真这才作罢。(未完待续)

章节目录

推荐阅读
相邻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