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撒谎,但所说的都是假的。”郑前飞嘟囔了一下这句话。

“您是说那都是他产生的幻觉?”郑前飞随即明白了心理学家丽雅娜这句话的意思。

丽雅娜点点头,指着手中的资料说:“依照他的人生经历来看,很容易患上一种叫幽闭恐惧症的心理疾病。”

“你个说刘锦夏有幽闭恐惧症?这不应该啊?我和他一起工作这么长时间,在我的印象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自己躲在一个小屋子里看书,怎么会有幽闭恐惧症呢?”郑前飞说到。

“刘先生,你真的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吗?”丽雅娜大声问轮椅上精神恍惚的刘锦夏。

“喜欢,当然喜欢,没有什么比让我呆在那个房间里面更让我安心了。”刘锦夏原来耷拉的脑袋突然抬起来,眼神中迸发着精光说。

郑前飞冲丽雅娜摊了摊手,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上好像写着“你到底是不是心理学家?”

丽雅娜接受郑前飞的鄙夷之后脸上仍然挂着那自信的微笑。

继续看着刘锦夏问到:“为什么呆在房间里会让你安心?房间外面有什么?”

刘锦夏的手开始紧紧攥着轮椅上的把手,整个人颤抖起来,情绪十分的不稳定,空洞的眼睛仿佛看见什么可怕的事物,双唇上因为过度紧张开始泛起白色黏沫。

“房间外面有什么?”丽雅娜继续用压迫性的语调问他。

刘锦夏立刻慌乱起来,双手在身前摇晃着:“我很听话的,我很乖的,我真的错了。”

屏幕外的余生看到这一幕,心中一颤,眉头紧锁,他似乎猜到了刘锦夏会有这样表现的原因。

“爸爸,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我应该看完这本书的,没有看完我是不该出来的,饶了我吧?”刘锦夏在那张椅子上抽搐了起来,嘴里大声呼喊着,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身边的郑前飞。

“锦夏,别怕,我是郑前飞,我是你的好朋友啊,我是你的好兄弟啊。”郑前飞也终于明白了刘锦夏的心结在哪里。

刘锦夏在轮椅上蜷缩着身躯,用极为惊恐的眼神看着眼前的郑前飞。

“你爸已经死了!”郑前飞冲自己的这位患者,这位好同事,这位好兄弟吼了一声,随即自己的眼泪却率先决了堤。

他原以为随着刘龙树的“自我毁灭”,刘锦夏对自己被父亲“囚禁”那段过往会看开一些,也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

可大家都没有想到,那片阴影像一座山峰的北面,永远竖立在刘锦夏的内心深处,始终没有见过一寸阳光。

……

郑前飞双手紧紧按着发疯的刘锦夏,大声地呼喊着“你爸已经死了,我是你兄弟”这样的话希望能给予他心理暗示,让他现在恢复正常。

但并没有用,刘锦夏的内心像那扇被上锁的门,无论你如何敲打,都得不到任何回答。

就像那时候父亲已经带着妹妹离开了,而钥匙挂在父亲的腰上。

“哥哥。”丽雅娜突然说出了一声标准的中文,声音并不大。

刘锦夏呆呆地看着她,安静下来。

这一声“哥哥”犹如一颗飞速旋转的子弹一样击破了那扇门,击穿了刘锦夏此刻噪乱而恐惧的内心。

“妹妹。”刘锦夏那放在着轮椅把手的手抓得更紧了。

他近乎是嘶吼着:“不要,不要,不要偷钥匙了,哥哥会出去的,会出去的!”

“被发现之后他还会打你,哥哥不用你管,不要你管,哥哥自己会出去的,哥哥终有一天会自由的。”

“这个房间关不住我。”

“时间也关不住我。”

“我不是一个囚徒。”

说到这的时候,刘锦夏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的眼睛突然闪了一下,仿佛散去了上面的迷雾,变得光亮了许多。

这种变化就像是他刚从梦境中回到现实。

“所以,你非常渴望自由?”丽雅娜当然也捕捉到了刘锦夏语气和眼神中的这个细节,她可以判定,刘锦夏此刻恢复了正常,他的思绪回到了现实之中。

她伸手为他递上一杯水。

郑前飞咽了口唾沫,非常紧张地看着刘锦夏下一步的动作,他生怕疯狂的刘锦夏会直接伸手将那杯水打翻掉。

刘锦夏最终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接过了那杯水,并一口气把它喝光,嘴唇上的白色黏沫粘在了杯口上,嘴唇重新有了一点红润的色彩。

然后他长舒了一口气:“是的,我渴望自由。”

听到他像正常人一样说出这么一句话,郑前飞和丽雅娜都露出了笑容。

丽雅娜看了看自己文件上资料,念到:

“那个房间再锁不住我!”

“那些道德绑架不了我!”

“这个肉躯限制不了我!”

“时间也将无法囚禁我!”

“那个人也无法奈何我!”

“这些才是你想要的自由对吗?”丽雅娜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问到。

刘锦夏点点头表示承认。

郑前飞抹了一把眼泪,开始恢复一个医生该有的“冷酷无情”思量着刚刚丽雅娜念出的这段话,他当然知道这是刘锦夏亲身实验的时候所喊出的那些话。

有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在他的脑海中渐渐清晰起来。

“原来你讨厌那个堆满这个世界上顶级科学书籍的房间,就像我当时是讨厌每天坐在考研自习室里一样?我还以为你对科学是无比的热爱。”

“原来你不是反抗不了你那个瘦弱的父亲,是像我一样必须秉长辈言行神圣不可违逆的道德束缚,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爱受气的内项性格。”

“原来你不是习惯了实验时的疼痛,你是觉得存在这个肉体的‘灵魂’才是生命的本质,躯体束缚了它的自由。”

“你甚至想冲破时间的限制,拥有穿梭时空的自由?”

“但,你内心中依然害怕着那个人。”

“那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他现在已经死了。”

郑前飞轻轻揉捏这刘锦夏的肩膀语气由急到缓的说着。

“其实你觉得他一直没有离开对吗?”丽雅娜问到。

刘锦夏将双手插在自己头发里,低着头没有说话。

郑前飞给丽雅娜一个“不要再刺激他”的眼神。

而丽雅娜没有理会郑前飞的劝阻,继续说到:“说出来,把你心里的东西都说出来。”

“你其实讨厌封闭的房间,你不喜欢呆在里面对吗?”丽雅娜继续问到。

刘锦夏抿了抿嘴,最终很不愿意承认地点点头:“是的,我讨厌那个房间,我一刻都不想呆在里面,我经常蜷缩在那个房间的角落里看着那些摞得比我还高的书发呆,那些看不完的书会让我感到恐惧。”

“所以,你渴望自由?”丽雅娜再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对,我渴望自由。”刘锦夏仰起头来,看向窗外。

“但我渴望的自由不是可以随意出入自己的房间。”

“也不是像这个城市里的人所想象的那样,有朝一日将我们的城市公布出去,和世界融为一体,我们就可以随意出入这个城市。”

“或者像电视上外面是世界的那些旅客一样,背上简单的行囊,去香格里拉的花田里追逐蝴蝶,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去喜马拉雅山攀峰……”

“这都不是我想要的自由。”

“那你所要的自由是什么?”丽雅娜现在像是某个电视台的采访记者一样。

而刘锦夏就是那个被采访的人。

“我所要的自由?”刘锦夏一直看着窗外,这个问题也是他在内心中每天都问自己的问题。

“我想要的自由是生命的最终自由。”刘锦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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