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的夜光下,莱茵河边的小旅馆外,发出了轻微的入水声,如果此时有心人注意到的话,就会发现一大团白花花的东西,在夜色中隐隐的沉入了水中,再无声息,是夜,大日本帝国赴德参观团的“成员”们,睡得无比香甜。

第二天一早,范大团一行人便趁着晨雾,悄悄的登上了经过伪装的阳炎号隔舱,值班的日本水兵在他们登船之间便被有心的调开了,除了略有知情的舰长外,谁也不知道船上还有这么一群来自陆军的军官,当然更没有人知道,就在昨天晚上,这帮陆军军官已经被整体调了包。

在莱茵河上的航行,自然比在茫茫大海上的漂荡感觉要好得多,从遥远的东方赶到这里,阳炎号上的水兵倒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一点,从这个新隔出的小舱室里便可见一斑,范大同皱着眉头瞟了一眼整个舱室的布置,在是在紧凑的驱逐舰上硬生生的隔出来的小舱室,虽然已经尽可能的拓宽了空间,改善了一下居住环境,但仍然显得非常的拥挤,十几个相当骄傲的日本陆军军官,就在这样的环境里,共同生活了一个月的时间!

范大同并不嫌弃这里的条件差,甚至对于他们这些风餐露宿惯了的特种兵们,这样的环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但是他同样也震惊于这个时代的日本军人的素质,试问,有多少国军上校,能与一群尉官、甚至是士官一起挤在这样的一间小舱房里?在国民党军队中,有此素质者不过廖廖,与这样的一群敌人做战,需要付出的不仅仅是汗水,努力、还包括生命。

众人刚刚安顿下来,就听到舱外日本水兵匆匆的脚步,还有舰底轮机室里响起的低沉轰鸣声,船只正在启航离港,他们的下一站,是德国境内的第一个港口,依曼力(EMMERICH),按照日本陆军部原定的计划,他们应该在比利时的入海口即登岸,然后迅速向南,参与到德军对法国的一系列战役中,可惜没有料到法国人败得这么快,仅仅在德国人的攻势下坚持了不到一个月,整个防线便土崩瓦解,一泄千里。当此还在印度洋上漂着的日本陆军军官们无不叹息,甚至有人偷偷开玩笑说,法国人的早泄病比田间大佐更严重。

到达依曼力的时候,正是一个饱含着露水清香的早晨。按照安排,范大同一行人再次早早的下舰,乘坐德方提供的车辆离开了港口,在他们身后,阳炎号再次起航,沿来路返回大西洋,一个月后,阳炎号将在比利时的莱茵河入海口再次秘密搭载他们,按原计划返回日本。

于是,范大同傅成一行人便开始了他们胆大包天的德国一月超值双飞豪华连环战场游。

按照范大同他们曾经经历过的历史,就在今年9月27日,德意日三国代表将在柏林共同签署《德意日三国同盟条约》,所以,在这个时刻到达德国的日本陆军军事参观团得到了德国方面极其热情、同时又严格保密的招待,当然,此时此刻,享受这种招待的,已经不是那些个刚刚在中国战场上骄横跋扈、不可一世的“大日本武士”了。

“真是非常棒的红酒!”范大同嘴里叽里咕橹的用汉语发音说着连他自己都听不太懂的中国话糊弄一旁陪酒的德国军官。正在一侧的金吉顺赶紧按自己的理解把话翻译成德语。

他们现在正身在刚刚被德军占领的法国首都,巴黎乔治五世四季大酒店,当范大同与傅成一行人刚刚踏入这座浪漫之都时,才终于理解到了法国人为什么宁肯不要法国,也不愿意巴黎沦入战火的那种矛盾的心情,这简直就是镶嵌在欧洲大陆上的一颗耀眼的明珠!

别的不说,就是这矗立于塞纳河畔的乔治五世四季大酒店,在建造初始便以豪华而著称于世,是欧洲浪漫之都巴黎最耀眼的明珠之一,这里的每一个细节都奢靡至极,看得一群土包子眼花瞭乱,赞叹不已,要说硬件设施,也许乔治五世四季大酒店并不能与五十多年后上海滩上风声水起的金茂大酒店来得强,但法国人在这方面的服务意识和专业素质决对不是盖的。

虽然面对着这么一群由德国人陪同的东方客人,面上有些不自然,酒店大堂经理还是幽雅的将众人安顿下来并奉上了一顿精美的法国大餐。

“田间大佐,希望这一个月来的招待能够让您和您的同僚们满意!”,就在范大同的对面,一个金发碧眼的德军上校幽雅的举起了酒杯。

“当然,非常感谢贵军的款待!”范大同也举起了酒杯,用结结巴巴的德语向对方致意。就在他们刚刚开始这次豪华旅行的时候,就以一个小小的借口,绕过了翻译这个环节,开始用德语交流,当然,不管是伪装还是怎样,范大同的德语水平都相当的----烂,这还是跟着李尖尖恶补之后的效果。

“希望有机会,能邀请翰.沃尔夫冈.冯.德歌上校到我国访问……”范大同继续打个官腔,泡制着外交辞令,觥踌交错之间,两帮面和心不和的家伙倒也是喝得有声有色,末了下来,众人都有些不胜酒力,各自收兵回营了。

李尖尖和傅成扶着满脸通红的范大同上了四楼,服务生赶紧上前去开了房门,让了三人进来,然后恭敬的拉上了房门。

门刚关好,范大同便蹭蹭的从房门上谈了起来,向傅成打了一个手势。

傅成会意,给李尖尖打了个眼色,李尖尖立刻会声会色的咕咙起含糊的日语,模仿着酒后的胡言乱语。

范大同与傅成随即轻手轻脚的让进了酒店里庞大得有点过份的浴室。

“确认了这儿没有窃听?”范大同在玻璃镜面上写道。

“查过了,不过我们还是再检查一次为妙”

二人立刻开始轻手劲脚的翻箱倒柜起来,随即确认,至少在表面上,没有发现什么窃听仪器。

“老傅,你确定有人跟踪咱们?”

“谢东那家伙眼尖发现的,我也仔细观察了下,是有人跟踪,吊得挺远,中途换了三拨人”

“估摸着是什么人?”

“不太肯定,我怀疑是日本人”傅成有些犹豫。

“日本人?他们跟踪我们干什么?要是我们暴露了,这会儿应该是盖世太保找上门来吧?”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有点摸不着头脑”

“摸个舌头来审审?”

“不好办,现在巴黎还在战时体制,咱们这样出去太显眼了”

“我有办法,换日本军服,我们去。。。。”

“去哪儿?”傅成问。

“日本人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妓院了!”范大同嘿嘿笑着。

“他们跟上来了吗?”范大同佯装醉酒,歪歪扭扭的撑在傅成的肩膀上。

“来了,跟在电车后面的,戴着帽子,看不清楚样子”

“所有人注意,按计划行动”

范大同下达了命令。随即装做不胜酒力,躲到街边的小巷子大口的呕吐起来,傅成指着他放肆的大笑,歪歪扭扭的自顾自的走进一间点着红灯的小楼,留下范大同一个人在那儿“现场直播”。

突然之间,整个大街除了乎闪乎亮的街灯,一个人都没有了。

只剩下范大同粗粗的喘气声。

还有一些细微不可辨的脚步声。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黑影缓缓的从三个方向向范大同靠拢过来。地上拖着长长的黑影,依稀可辨的是手里长长的木棒。

范大同一边佯装呕吐,一边用眼角的余光通过拐角的玻璃窗打量着靠拢过来的三人,一边将手探向胸口。

“呯!”

“哒哒哒哒!”

凄厉的枪声划过了巴黎的夜空。

范大同迅捷的向前一扑,躲避他想象中的子弹。

等他落地转身掏枪的一瞬间,他发现事情不对了。在他面前,两个亚洲面孔的家伙眼看已经不行了,身上中了好几弹,昏暗的灯光下,鲜血正缓缓的流淌,在他们身边的不远处,散落着两根铁管,还有一个人慢慢的爬动着,撑着双臂向掉在地上木棍爬去。

远处,传来零乱的脚步声。

范大同赶紧一个健步冲到那个家伙身边,拖起他的衣领,狠狠的用刚刚学会的日语大声问道:“八格,谁派你们来的!”

看得出来,这个年轻人已经处于濒死的边缘,瞳孔开始涣散,被范大同揪着衣领高高的拎起。

“狗日的小日本……”他终于张口了。

中国话。

范大同愣了,一旁刚刚赶过来的傅成也愣了。

他轻轻的放开了手,扶在他的肩下,轻轻的把他放平在地,生怕把他碰疼了,就像是一个慈祥的父亲,看着儿子睡去。

一瞬间,范大同好像老了十岁。

一旁的傅成更是失魂落魄,连身边围满了德军宪兵都茫然不知。

“田间先生?田间先生?”

声音仿佛是从九宵云外传来的,那么的不真实。

范大同努力定了定神,发现站在眼前的赫然是晚餐酒会上谈笑风生的德歌上校。

“大佐阁下,还好我们赶到得及时,昨天秘密警察就发现他们了”

“他们。。。是什么人?”范大同艰难的开口,努力掩饰着自己悲痛的表情,这让他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的难看,使得众人误打误撞的以为他正在为自己的遇袭而感到生气。

“他们是中国的留学生,打起仗来没能回国”,旁边一个人接口道,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一顶圆礼帽,腰间鼓鼓的,如果没猜错,他应该是一名盖世太保。

“这是秘密国家警察的IV A科的劳尔.B一级突击大队长,很抱歉只能告诉您他的代号”

“田间大佐,很抱歉让您受惊了”,这位看上去有些憨厚大叔已经完全脱离了人们平常认为的奸人形象,他友好的说道,“两天前我们就发现他们了,只是没有搞清楚他们的目标是什么,结果他们趁您出来..娱乐的时候想要下手,我只好下令手下开枪了,希望没给您造成什么困扰”

范大同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却让众人以为他对于盖世太保的突然行动危及到自己的安全而生气,德歌上校赶紧跳出来打圆场。

“大佐阁下,这场事件完全是个误会,劳尔大队长事前并不知道他们的目标就是您”

“……”范大同无语,只是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个不知名的青年,他的生命气息已经远离,他的眼神已经涣散,在他的身旁,是他两位先他离去的战友,范大同觉得他们的眼神仿佛是抽打在自己心头的鞭子,狠狠的,一鞭一鞭,抽打着,痛斥着,猛抽着冷子。

是我害了他们。范大同茫然了,缓缓的转过身,回头走去,他唯存的理智告诉他,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暴露出一点点怪异的举动,即使他有立刻抽枪干掉那个外表憨厚的盖世太保一级突击大队长的冲动,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十几个刚刚赶来,还茫然不知所措的下属,他得把他们完完整整的带回去,这是他的责任。

就像那三名不知名的中国青年所做的,他们已经尽到一个中国人的责任。

而自己,还有很多的路要走,很多的事情要做。

包括,为他们复仇。

登船的那一刻,范大同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又是一个黑漆漆的夜晚,沉睡下去的法国土地,长眠了多少不屈的英魂?谁也说不清。

范大同转过头,对着一旁同样肃立在甲板上的谢东轻声问道:“我们的礼物寄出去了吗?”

“寄出去了”

“好”(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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