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秦欢乐精神抖擞的从家里出来,别看他租住在城中村,但早餐级别却敢于叫板外头那些五星级大饭店。

用黄花菜和木耳丝勾的芡汁,酱香浓郁的淋在脂膏丰腴的豆腐脑儿上,垫着塑料袋兜在不锈钢小碗里,也完全无损于它内在的馥郁。

老板用刚刚收了钱的手,直接抓一把儿葱沫、香菜、榨菜丁、紫菜碎洒在上头,视觉效果引人入胜,嗅觉感受紧随其后,寒冷的清晨升腾起袅袅哈气,顺着碗边儿转着圈儿的一吸溜,舌头完整的被鲜香细腻包裹,秦欢乐感觉自己天灵盖一发麻,都快升天了!

村口路边响起几声富含节奏感的汽车鸣笛声,秦欢乐连跑带颠的奔了过去,一拉车门,窜上了副驾驶的位置,回手将一袋子热气腾腾的酱香排骨包子甩向龚蓓蕾,“车费!”

龚蓓蕾也没客气,两手就着袋子捧起一个来,一大口咬上去,烫的直吸气,还是停不下的大快朵颐起来。

她把车窗开了一条小缝儿,卤至脱骨的小净排,在嘴里一漱就干净,然后动作一气呵成的将小骨头向窗外一丢,瞬间被外头仰头等着的黄白花小野狗雀跃着叼起来就跑。

秦欢乐有种老父亲似的欣慰,一个没忍住,举起手又把龚蓓蕾的头发揉出一团鸡窝。

他最欣赏龚蓓蕾的一点,没别的,就是接地气、好养活!

龚蓓蕾嘴被占着,只好抗议的拿手肘挡了一下,又奋力咀嚼了半天,才含含糊糊的问:“休息过来点儿没有啊,你要是申请休几天假,肖局应该也不会说什么的。”

秦欢乐拿起车里龚蓓蕾喝剩的半瓶水,毫不避忌的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受嘉奖了啊,还休假?没那么娇气!昨天就是幼小心灵受到点儿创伤,今天一起来,瞧,又是生龙活虎一条虫!”

龚蓓蕾吃完了,擦着嘴打着火儿。

这边路况实在堪忧,早高峰人流密集,村口那杆突兀耸立的公交站牌低下,已经翘首祈盼的挤着百十号人,原本也聊胜于无的排着几行队的,可老远看见一班“内存”趋近饱和的公交车半身不遂似的驶过来,人群立马骚动起来,个个打了鸡血,一窝蜂的拥上前去。

有的人手里还提着早餐,彼此免不了碰着、挤着了,即时就会升起几句口角来,推推搡搡,喊喊叫叫,虽是寒冬腊月里,却也好一番热火沸腾。

龚蓓蕾避着行人,把跑车开得犹如龟神附体。

秦欢乐平日里大多数时间,也是抢占公交车座位的一把好手,此刻抽离出来,仿佛打开了上帝之眼,走神儿的想着,果然是当局者迷啊......又神经质似的仰头望望天空,不知那里是不是也会有这样一双抽离的眼睛,在注视着蝇营狗苟的芸芸众生呐。

龚蓓蕾性子急,秦欢乐被迫帮忙看着路......前脚刚苦口婆心的安抚着龚蓓蕾的急躁,“花骨朵儿,你说话文明一点儿,大姑娘家怎么活得那么糙啊!别骂人听见没有!别骂人!”后脚就火速摇下车窗,探出上半身就开始狮吼功,“会开车么,诶,说你呢!开着左转向你往右边开,大家都排着队呢,就你来回来去的加塞儿,就为抢那一个身位,你咋不上天呢!”

好容易开出了这段拥堵路段,俩人都急出一头汗。

龚蓓蕾拧开了音乐——纾缓旖旎的爵士,解恨似的吐槽道:“老秦,你脑回路和别人长得不一样吧,啊?你说你又没什么负担,工资呢,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你也老大不小的工作了这么多年了,干嘛不换个好点儿的居住环境啊,这一天天的,不心累啊!”

“你懂什么,”秦欢乐露出个品行高洁的姿态,一仰头,“哥是内心充盈,不在乎外物牵绊,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如此才能惩奸除恶,不忘初心!”

“群众都比你过得好!”龚蓓蕾真不愿意搭理他,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的瞟了他一眼,才问,“上次纪队举证的时候,说在你家发现了一沓收据,数额都挺大的,说你......雇佣私家侦探了?神神秘秘的,是调查什么的?”

秦欢乐一顿,偏头望向车窗外,“咱俩也算生死之交了,不妨实话告诉你。”

龚蓓蕾竖起耳朵,做认真聆听状。

秦欢乐悠悠的叹了口气,意境深远的说:“氪星毁灭,我遗落地球,怎能不全力搜找我的家人?毕竟我家里,还有王位等我去继承。”

龚蓓蕾觉得再和他多说一句话都是多余,看到前头路面空间充足,猛的一踩油门加速,秦欢乐差点儿一个马趴怼到前车窗上,安全带勒的腰子生疼。

两人各自憋着想骂娘的心情,想着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差点硬生生的都憋出内伤来。

“纪队......”缓了好一会儿,秦欢乐才开口,“这次到底几个意思?我放出来的事儿,他没再说什么?”

说到正经事,龚蓓蕾也就放下了一把上了膛的眼刀,老实回答道:“他......说不上来,刚开始我们都以为是针对你,是吧?你自己是不是也这么觉得的?可后来录像拍到了那个方脸的人是凶手,他也显得挺高兴,说案子搞定了,他也就能安心回省厅了......那感觉就像......我们所有暗自揣测过他是不是有意针对你的人,都心思特别黑暗龌龊似的,倒弄得我们都小人之心了一回。”

龚蓓蕾等了一会儿,见秦欢乐没说话,又问:“你心里也怨恨过纪队吧?你说,那个方脸到底会是什么来路,弄死翟喜进不算,还非得‘咔吧咔吧’把人给撅成拼图!那眼睛......嘿,你是没看见那情形,有个女同事,当时看见就吐了!”

秦欢乐白她一眼,“那女同事就是你吧?”

“咔吧咔吧”和“眼睛”的作风,细想来实在像是宋子娴的行为艺术,纪队碍于上层压力和个人脸面,回局里敦促结案的动机倒也说得过去......秦欢乐微微蹙起眉头......但医院的监控录像,怎么有点儿通了人性的意思,从始至终都是该有的地方有,该没的地方没,一点儿不多余,一点儿不累赘......这就有些引人遐想了。

医院......是啊,市人民医院......监控录像......和这两者相关的,不是还有个老熟人呢嘛,若上天真能伸出一只无形的手左右万物,眼下还空着一个大坑等它老人家来填呢。

年枝从事封建迷信活动,骗取巨额钱财,被民警在事发当场抓了个人赃并获,抵赖不得。

翟老娘一见民警要带走年枝,想着儿子的“头七”一过,“事情”就不好办了,加上这些天明里暗里的辛苦艰难,脆弱的情绪突然崩溃,连哭带嚎的说要市局领导给她一个说法,死死抱着年枝的大腿不让挪窝儿。

民警听着那连着哭音儿的含混控诉,似乎像是市局某桩案子的关联人,正巧十几根断指的案子摆明了刑事案件,兴许又是一桩连环大案,索性连案子带年枝两人,一起上交到了市局刑侦支队。

局里刚结了一个大案,兵不强马不壮,再连轴转恐怕都要英年早逝。

年枝只能暂且拘留。

翟老娘一秒钟也不愿年枝离开她的视线,警员无法,只得白饶上她也跟着睡了半宿拘留室的冷板凳。

结果也巧了,后半夜刚要提年枝的时候,又赶上邻市的交警来通报,说在其市辖区的高速公路上发生一起交通事故,一辆救护车的司机因为疲劳驾驶,撞上路边围栏,致副驾驶位置上一人死亡,其余乘客轻伤、重伤不等。

那司机一开始还百般抵赖,说他是因为看见了一张青色人脸,突然趴在车窗上冲他龇牙,他心里一害怕,才有了后来的应激反应。

可后面受伤的乘客不愿意了,拉着交警哭诉,说这司机以救护车的名义,一路勒索他们,那个副驾驶位置上的人分明就是个“黑社会”,一路上几次中途停车加价,恐吓着要把车上还吸氧输液的患者及家属,直接扔在路边儿,家属要报警,还被那人没收了电话。

交警警觉,即刻查了这辆救护车的车牌——根本就是民用车牌,没有挂在任何医院名下。

这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

司机一慌,脑袋就有点缺氧,脑袋一缺氧,人就有点缺弦儿。

他举着右手一副玉石俱焚模样的高喊:“我举报,我举报,都是延平市人民医院的安保主任王大省让我干的,是他雇用我的,都是他,都是他,跟我一点关系没有,我就是拿钱办事而已!”

前阵儿“1212”的案子也闹得挺大,那边不知怎么了解到王大省是该案的关联人,两下里一协商,就第一时间通报了那边的审讯内容。

这么着一来,王大省被连夜“请”进了市局,年枝的事儿又耽搁了下来,白白又熬了后半宿,直到秦欢乐都走进局里了,才被带往审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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