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侯夫人感激涕零地站了起来,忙道,“多谢太后慈恩,今日这一曲当真是误会,小女早在家中所作,也不知是谁传了出去……”

这是在暗示嫱儿才是抄袭了的那个呢!

“嗤。”

裴秋阳放下酒盏,朝她看去,“安南侯夫人说这话,怕不是当在场的各位夫人和姐姐们,都是傻子吧?”

“秋阳!”

安南侯夫人还没开口,荣昌太后已经不满斥道,“成何体统!还不快给安南侯夫人赔罪!”

裴秋阳笑了笑。

……

另外一头。

景元帝与裴涵初走在御花园中。

就听裴涵初道,“半月前,儿臣曾带秋阳在宫外玩耍,无意遇见安南侯长女,意外发生几句冲突。谁知此女,竟设下毒计,以疯马冲撞集市,意图谋害儿臣与秋阳,望父皇重罚。”

轻轻淡淡的一句话,却如平地一声惊雷。

景元帝猛地站住脚,朝裴涵初看去。

裴涵初含笑,恭恭敬敬地说道,“儿臣知晓不该私自带秋阳出宫,只是那段时日,儿臣听说秋阳在宫中过得艰难,所以才想带她出去散散心。请父皇恕罪。”

景元帝摇头,叹了口气,“你倒是疼她。”

裴涵初笑,“秋阳性情纯善,又是儿臣的妹妹,儿臣自然是该爱护的。”

景元帝笑着继续朝前走,道,“今日这一出,你可看出来了么?”

裴涵初落后半步,点头,“安南侯大小姐敢如此冲撞秋阳,该是存着依靠……”

看了眼景元帝,又道,“儿臣以为,太后素来最不喜奇思取巧之辈,今日却能容得安南侯之女如此不按规矩地私自在外弹琴,只怕是,早有知晓?”

他说的似乎不太确定。

景元帝看了他一眼,“只管说来。”

裴涵初微微一笑,颔首,“是。只是儿臣不太明白,按理说,太后本不会理会安南侯府的,怎得这次却这般偏帮?”

景元帝负手,慢慢走在御花园的青砖小路上,初冬的风扶在脸上有细微的寒意。

“诚亲侯世子死了。”

他的声音有几分桑哑,裴涵初早已知晓此事,闻言,还是沉默了一下。

再次看向景元帝,“所以,太后是再想扶持一……个帮手么?”

文敬之没了,太后的最大依仗等于被立时削了一半。

那她只有再找可以操控的棋子。

比起裴秋阳,显然太子这个储君身边的人,更值得培养。

景元帝摇了摇头,轻叹,“朕这些年对她敬爱有加,不想她却还是这般提防朕。”

事及长辈,裴涵初并未多言。

只是问道:“可太后怎能挑中安南侯府?”

他是故意问的。

景元帝却是神色一僵,片刻后,微微皱眉,“朕先前倒是问了一句……”

没说完,神色已是不大好。

先前内务府送来各世家之女的名单时,他看到安南侯也递了名单,便问了一句,这就让慈宁宫知晓了?

不然太后怎么会想到拉拢安南侯?

认定了他会选安南侯之女?

裴涵初看了眼景元帝,微微一笑,道,“太后此番之举其实本无可厚非,只不过,安南侯,到底不是……好相与之人。儿臣只怕太后反过来叫他们蛊骗了。”

景元帝继续往前走着,却没再开口。

说起来,安南侯与他还是表亲关系,只是,这许多年,却无人敢提及此事。

缘何?

还不是因为当年,其母安妃因病故去,留下当时不过十岁还是个皇子的景元帝,无人照料。

安妃本托付家中哥哥,也就是老安南侯对这个幼子多加照顾。

可老安南侯府却怕牵扯到当时各派争斗,对他不闻不问!甚至连他病重将死,都不曾多问一句!

要不是,要是那个女子的出现……

景元帝忽而站住脚,“李全德。”

“皇上。”李全德立刻小心上前。

就听他声音发沉地说道,“安南侯之女盗他人之物为己用,品德有亏,不配为太子妃人选,即刻逐出宫去。”

李全德微惊,朝裴涵初看了眼,恭声道,“是,奴婢这就去传旨。”

裴涵初朝景元帝笑道,“多谢父皇维护之恩。”

没有提及安悦华谋害他与裴秋阳的事儿,显然是怕事情传出去,多有议论。

景元帝摆摆手,道,“正好,关于这次南巡,朕还有事与你商议,跟朕去上书房。”

……

惠海楼这边。

裴秋阳笑着放下杯子,看向荣昌太后,“皇祖母,安大小姐抢了我的人的曲儿,还没赔罪呢?怎地反要我先给她们赔罪了?”

裴秋阳从前在她跟前多是恭敬有加,就算撒娇痴缠也没有过不听话的。

这还是头一回这样反问自己。

荣昌太后皱了下眉,点她,“你这皮猴子!做错了事还不承认!那伶人什么身份?安家姐儿岂会占她的东西?不许胡说!”

嫱儿站在角落。

抱着琴,低着头,一副安静乖巧的模样。

似乎被人这样指摘污蔑早已麻木。

裴秋阳扫了眼,视线在她死死抱住琴的手上停了一停。

随后轻笑,看向安悦华,“安大小姐,你自己说说,这琴谱,是你自己的么?”

嫱儿一愣,没想到被太后这样压着,裴秋阳居然还敢为她出头。

抬头,朝裴秋阳看去。

安悦华一张雪白的脸上满是委屈,看向荣昌太后,“太后,无凭无据的,就因为曲子相似,九公主就这般……”

却见裴涵初再次笑开,“安小姐要说我在污蔑你么?”

“……”

安悦华纵使再骄纵,也知道什么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当即低头,“臣女不敢。”

裴秋阳支着下巴笑着摇头,“你有何不敢的?”

“天音阁里多少人知晓嫱儿的曲谱,你怕是不知晓吧?若闹僵出来,用不用我去把那些人全给你请出来?到时候,可别怪我没给你留一点情面。”

安悦华浑身一僵,不可置信地瞪向嫱儿——分明说是才谱的曲子!这贱人竟然算计她!

嫱儿却没注意到安悦华的眼神,她正看着淡笑镇定的裴秋阳,眼底发涩。

何必要为她一个卑贱之人,与旁人争论,惹来太后的不快呢?

荣昌太后皱了皱眉,“秋阳!适可而止!”

裴秋阳这回不知是铁了心地还是怎样,竟再次没有顾及太后的不悦。

反而笑着说道,“皇祖母,非是秋阳不肯适可而止。现下这般多人看着,咱们总不能混淆视听不分黑白,是不是?”

荣昌太后听她那话里有话,顿时气得脸色微微发青。

底下的人更是一言都不敢出。

又听裴秋阳笑道,“安南侯长女如今不过是一无品无级的闺中女子,便能这样目中无人,连我这个公主都不放在眼里。强占了别人东西,还敢说自己的。那以后呢,若是她有了身份,位居高位,又会做出怎样的事儿呢?”

说着,她还轻轻地摇了摇头,“人说德不配位,必是祸端。安大小姐又是个最懂体统规矩的,当是明白,我跟你说这番话的苦心,对不对?”

裴秋阳说话的语气似是很不忍惋惜的,可说出的话,却是生生在斩掉安悦华的活路!

太子妃选不上也就罢了。

若是传出去,她被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如此评论,谁还敢娶她?!

安悦华本就雪白的脸蛋更白了,颤声道,“不是的,那曲子是,是我自己的。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还嘴硬。

裴秋阳暗暗翻了个白眼。

可不等她说话,旁边的吴丹丹又忍不住开了口。

“误会?公主殿下堂堂储君,若无证据,会这般在众人前污蔑于你么?你这是在质疑公主殿下!?”

裴秋阳失笑——这个吴丹丹倒是个趣人,怼天怼地谁都不怕。

底下安悦华一颤,忽而朝荣昌太后看去。

荣昌太后此时因为裴秋阳这横生节枝闹出的这一场,早没了先前愉悦的心情。

可她素来是个慈善示人的模样,见状,只得无奈叹道,“小女孩儿家的争闹罢了,你们先前在围场不过几句口角,到了哀家跟前还要这般不管不休,秋阳你也是,若是不高兴,私下里去跟安家姐儿说清楚便是,何必在这样的地方,叫大家都看笑话。”

说着,还不满地瞪了眼裴秋阳,“不叫人说你仗势欺人?”

这就是太后。

不管你先前布置怎么样,她都能轻而易举地几句话将是非掰个颠倒。

裴秋阳笑了笑,她本也没打算今天能把安悦华如何,只要先搅黄了她入选太子妃的事儿,至于以后么……有的是机会。

便听太后又道,“今日好好的热闹,都叫你给你搅和了。就不要在这里再败大家的兴致了,先回宫去,抄写佛经,好好静心吧!”

当着这么多人,却是丝毫没顾及裴秋阳的面子。

嫱儿在旁边看着都快哭了,想要说什么时,却又不敢开口,只能巴巴地看着裴秋阳。

裴秋阳却无所谓地喝了手里的酒,笑着刚要站起来。

忽然看到前头李全德匆匆走了进来。

內监总管,可是有不少人认识的,纷纷朝他看去。

荣昌太后微微诧异,问道:“李公公,可是皇上有什么事儿吩咐?”(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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