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叮当叮当的铁器撞击声越过重重叠叠的高大宫墙从太极殿后的皇家后园华林园内愈墙而出,宫外天街两侧一大早便聚了不少听热闹的百姓。

“老天爷,皇家院林内居然有人在铸铁么?听这响击,锤点起落,轻重拿捏,甚是干净利落,确是难得的好匠人。”

“哧,大惊小怪,皇家富有四海,稀罕个匠人么!”

有人笑道:“匠人怎地跑了皇家大院里了,皇帝难道竟收留这些下三滥的人么?”

百姓们哄地笑了。

又有人悄声道:“新皇登其已有数月,你们知道皇帝最不喜欢做的事是什么?”有人疑惑道:“好似你是朝廷的人,什么都知道?那你给大伙说说皇上喜欢做甚!”先前那人呵呵一笑,故作神秘道:“我有个亲戚在朝内为官,听说皇帝上朝,底下大臣奏事,事还没说完,你们猜发生了什么事?”大伙一时都被吸引过来,支楞起耳朵静听。

“皇帝竟睡着了,在御座上打起了呼噜!”那人说完,捂嘴笑将起来。

有人笑骂道:“听你胡说八道么,八成是梦中见了皇帝吧?”先前那人急赤白脸道:“真有此事,骗你们我不是人养的!”

嘻嘻嘻、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通笑。

“何人如此大胆,敢在皇家禁地喧闹吵嚷!”两名全身戎的内城巡值军士老远呼喝道。

百姓们忙垂了头,四处散开,转眼没了踪影。

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铁器声从隔墙的华林园内传出,两名军士愣了。一人叹了口气道:“这岂是皇上干的营生,千古未闻!”另一名军士道:“呵,人家忙人家的,管你什么事。好歹把咱的差事干完,挣得差钱就是,心忧朝政,直掌中枢那是朝廷大臣的差,你操心那么多干嘛。”“嘿嘿,也是。”那人四处望望,见周围无人,悄声道,“我听说皇上这些日子不上朝,率人在后园内挖渠!”“挖渠做甚?那朝廷的事谁管!”那人打了个哈欠道:“又轮不上你,有徐羡之徐大人和傅亮傅大人一肩担了,这皇帝做得省事!”

天街上,蔡廓一头汗水急匆匆地向皇城奔来。行至皇城左掖门下,被值守军士拦住。

“蔡廓求见皇上,请速速通禀,有急事!”恰当天两名值守军士刚从外城驻守大营抽调过来的新人,一脸庄重:“大人,这段日子皇上有事不临朝,早已诏令下达,您不知道么。小人不敢通禀!”蔡廓扬着手中一叠表折道:“少废话,就说户部曹有急奏求见皇上!”说着便要往里闯。“这位大人,请自重!”眼前两支明晃晃的枪尖蓦地贴上。蔡廓吓了一跳,眼里倏地冒火:“大胆!”一名军士面无表情道:“五部曹?六部曹也不行,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皇城!”

蔡廓哭笑不得,恰见傅亮从里面出来,情急之下跳起来叫道:“傅大人,傅大人,下官求见皇上!”傅亮走过来,道:“这是户部曹尚书蔡廓蔡大人,连他也不认得么?”两名军士侧身让开道:“蔡大人,实是皇上有令……”傅亮道:“你们知道皇上的令谁发的?”见两名军士疑惑不语,傅亮笑着拉了蔡廓道:“走,跟他们较真,也不怕辱没了自己身份?”

两人理也不理他们,径直地进入皇城。

路上,蔡廓悄声道:“傅大人,皇上为何不理朝?他在干什么?”傅亮摇头道:“你甭问,我与徐大人正商议此事呢。这些日子不断有臣僚直书,要皇上亲理朝政,皇城值守为何不通禀,这道诏令就是徐大人和我下的!”蔡廓大惊道:“傅大人,这是为何?”顿了一顿,又道,“听说皇上不理朝政,竟在后园聚集群小娱乐,可有此事?”傅亮停下脚步:“你从何得知?”蔡廓见傅亮一脸肃然,忿忿道:“全建康已传成一锅粥了,原以为是个无中生有的传闻罢了。看来真似无风不起浪?皇上究竟在干什么!”傅亮叹了口气,摇头不语。蔡廓不由大怒道:“我要见皇上,他在哪里,我这就去找他!”傅亮道:“蔡大人何必自寻烦恼!”蔡廓道:“傅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柳州大旱,三郡十七县一百五十万亩良田无法下种,百姓欲哭无泪;益州春雨连绵十四天,平地起水盈尺,有地仍是个没法种。如此下去,秋后岂不要饿死人,酿出人命,岂是天家之福、黎民之福,到时谁能承担如此重责!”傅亮接过蔡廓手中奏表细细一略,见蔡廓眼急得眼眶内汪了一圈泪,道:“你随我来。”

两人过太极殿,在一处静院前停下。傅亮道:“蔡大人且稍等,我先进去。”蔡廓擦擦满头大汗,规规矩矩站在月亮门前静等。遥听远处隔墙隐隐传过一阵呼号叫闹声,不禁大皱眉头:谁人如此大胆,竟敢在皇家后院嬉戏胡闹!

“蔡大人,请!”傅亮出来,朝蔡廓挥手。

蔡廓以为皇上就在里边,心下直纳闷:皇上有朝不临,怎地独居于此?忙整整衣冠,扶扶幞巾,垂首随傅亮进了屋内。

乍了院中进入大厅,蔡廓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对面座榻上稳稳坐了一人,蔡廓不及细想,撩袍当地跪倒便拜:“臣户部曹蔡廓叩见陛下!”

话音未落,榻上那人已站起来,道:“蔡大人,快快起身,你弄错了!”

蔡廓见徐羡之站在跟前,见傅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蓦觉一股遭羞辱的怒火扑面而来,脸顿时涨得通红,道:“徐大人,傅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傅亮听蔡廓言语不善,忙道:“蔡大人不要误会,傅亮绝无他意。”蔡廓缓缓甩脱徐羡之的手,起身紧盯着徐羡之道:“徐大人,好清闲!”早就传闻四位辅政大臣以徐羡之、傅亮居官宫内,谢晦、檀道济陈兵在外,挟持朝政,蔡廓不由一股怒火袭上心头。徐羡之、傅亮原知这蔡廓是位性格耿直、忠肝义胆之人,不敢怠慢。徐羡之道:“蔡大人,一场误会。羡之同你一样,正为见皇上发愁呢!”蔡廓理也不理两人,冷冷道:“皇上在哪,我要见驾!”(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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