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渊明面无惧色,慨然道:“古有圣贤以尊师重教、礼仪仁孝为齐家治国平天下之首任,今宋王不记渊明屡次解绥辞官之罪,诏之寿阳,为王子师尊,足见陛下崇尚文才理治,此其一。其二,山民卑下贱微,躬隐于柴桑田园,达识官场非臣所愿,今宋王不以山民为辱,山民不胜感激;其三,自古吏治清明,国家昌盛,王者贤优,世道苍朗,百姓安乐,乃天下之福、民众之祉。王者贤优,责在识化、理化、礼化、教化,山民纵才识薄浅,历来重礼治、轻王治;重贤疏、轻人导;重识辨、轻心化。天下大治,莫不依礼依贤依识,故山民情愿以己之微,悉心佑护王子,唯盼治者圣明,王道昌明,天下安定,民众和谐!”

刘裕脸色渐趋缓和,微微点头,大堂上众臣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听说你妻子崔氏身体不好?”

陶渊闻言,心下大骇,一时悲从心来,全身微颤,险些落下泪。

回想妻子崔氏操劳家事,以柔弱之躯担起全家重责,心力憔悴,以至一病不起,再也忍不住,泪水顺着脸颊大股大股滑落。

以陶渊明之意,本已看破仕道才肯遁隐。不料妻子身染疴疾,一病不起,想到两任妻子一病西逝,莫不担心。苦于身无分文,哪里寻医问药。正一筹莫展,颜延之累次上表在刘裕面前举荐,实想挣些钱物,救妻子于痛楚之中。他实在无法忍受崔氏再有闪失,未成年的三子亦须补养。想到这里,陶渊明又是喟然长叹。

“陶渊明,以你之见,本王应给你什么傣?”刘裕道。

陶渊明道:“十石足矣!”

徐羡之道:“宋王,一县之令不过五斗之傣,陶渊明不过一山野乡民,幸遇王上赏识,下官看仍以五斗之傣为适。”

刘裕道:“王化之道,源于理礼。古人历尚教化,齐家之论、治国之道、平天下之和谐,莫不于此。本王比不得古人么?陶渊明,本王诏令,以你为博士之职,年傣两百石!”

此言一出,举殿大哗。两百石之傣,这实是郡守官中之傣。

陶渊明道:“谢宋王恩遇。”

“羡之,今日你便下诏,以陶渊明为王子监太学博士、殿前指挥使、领寿阳郡守职傣;以彭城侍郎谢灵运为王子监太学侍郎、领寿阳别驾职傣,即日发诏。”

徐羡之道:“臣领宋王诏。”

刘裕道:“傅亮。”

“下官在。”

“陶渊明妻子崔氏疾病缠身,本王命你明日从御殿征召郎中,前往柴桑悉心医治,赠赏崔氏三千钱,就从本王宫内一应开销中列支。”

傅亮府身道:“下官领诏!”

“刘义符,送陶渊明、谢灵运至后宫王子监。传本王诏令,今日午前率义真、义隆、义康、义恭、义宣、义季六人清扫监舍,将陶博士先行安置,但有淘气者,小心责罚!”

站立台前一位面目清秀的少年应声道:“是,父王。”

王子监舍在宋王宫后一处偏僻幽静的小院落中。

寿阳县衙原为前朝寿州州衙所在,衙属七大院十二处小院,共有房屋约四百余间。前五进外跨两院一园为宋王刘裕及后宫妃嫔居住,后两进外跨四院一园为太子王子及王宫下人居住,四百余间房屋建筑除王宫之外,并不规整,门挨门院套院,曲里拐弯,身入其中,简直让人辨不清方向,无所适从,占了近小半个寿阳城,显得极为散乱无序。

出了王宫,刘义符在前,陶渊明、谢灵运后边跟了。也不知过了几处胡同,穿了几处院落,两人已是转得晕头,早分不清南北东西。

过一处月亮门时,陶渊明脚下一绊,险些摔倒。

刘义符回身笑道:“陶师傅,慢着些走,年纪大了罢?不服老不行,柴桑多清静,既已解绥辞官,为何要出来受罪?”

陶渊明蓦然感到脸烫得难受,想一想仍在病中的妻子,陶渊明不作声了。

谢灵运道:“太子有所不知,陶师傅文识可谓天下无双。”

刘义符一晒,悄声笑道:“文识天下无双算得甚,这世间有权什么都有了。你们不知道,我父亲死了,我就是宋王!到那时,就用不着陶师傅这把年纪出来受罪了,要钱给钱,要人给人,省了多少事!”

陶渊明谢灵运大惊,万没料到刘义符说出这般大逆不到的话。

“小宝贝,把你憋坏了吧。我父王也是,绷着个脸坐那么长时没个完。放心,哥哥一会给你寻好吃的。”刘义符嘻嘻一笑。

陶渊明谢灵运两人大愣,不知道刘义符和谁说话。一抬眼,不禁哑然失笑,见刘符解下腰间一条小布袋,从里面灰头灰脑地蹿出一只小花鼠!刘义符一手轻轻抚了小花鼠,露一嘴细碎白牙,得意地对陶渊明谢灵运道:“你们没见过吧,这就是我的小宝贝儿!”

两人竭力强忍,已是扑哧笑出声来。

陶渊明道:“太子,快到了吧?”

刘义符道:“到哪?”

陶渊明道:“学监馆舍啊?”

刘义符道:“不着急,我总要先见见我母亲,得把我的老寿星带上,饿着了怎么办?”

两人这才发觉,跟了刘义符一路竟到了后宫内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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