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完军士,褚家叔侄简单吃过晚饭,便聚在灯前商讨。

“叔叔,琅琊侍中张伟通知了没有?”

褚叔度道:“我已于今日早上秘地里让他明天早上来校武营,至于营内武备,早已准备妥当,必保万无一失。不过是个应急之备,想来有张伟一人足可办妥。”褚秀之摇头道:“我看未必。”褚叔度奇道:“为何?莫非他敢抗令不遵?”褚秀之道:“张伟此人乃当世少有忠烈君子,当年在建康不授官职甘愿随零陵王,可见其心胆,弃主求荣尚自不为,何况戮主!”褚叔度大惊,他岂知褚秀之去年在建康城被张伟当街羞辱一事。

“啪”地一声,褚叔度手在桌上重重一击,霍地站起道:“何来这般费事,我看不如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带兵直闯零陵王府弟,一刀下去岂不痛快!张伟此厮不识时务,索性一并除了,省得恶心。”褚秀之道:“莫要忘了,徐大人让小心行事,惊动全城势必影响极大。再者,灵秀在府中!”说起侄女,褚叔度愣了,顿时不语。

褚秀之道:“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莽撞行事,先歇下,等明天见了张伟再说。”此次琅琊一行,褚家叔侄担系一道绝密使命,悄悄将零陵王毒杀,以绝天下人恢复晋室之心。因褚家叔侄为零陵王妃褚灵媛近亲,便将此事托付在他们身上。建康临行,徐羡之、傅亮等人专门召见褚秀之,细细叮嘱。傅亮将一个装有“摄魂散”的小纸包交与褚秀之,说张伟为零陵王身边重人,想法子让他便宜行事最为妥当,并当着徐羡之的面,称事成之后许褚家叔侄以高官厚禄。

吃过晚饭,褚秀之躺下,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越想越觉得张伟难以委托。一会儿蓦见零陵王咧嘴冲他大笑不止,唇角鲜血狂吐,一会儿又见妹妹褚灵秀披头散发,嚎哭不住。褚秀之知是梦境,心下却愈发烦燥不堪,用被子闷了头,迷迷糊糊中已听得城内各处鸡鸣狗叫。

辰时刚过,褚家叔侄吃过早饭,碗筷尚未收及。校武营一名军士进来禀道:“褚将军,琅琊王侍郎张伟来了。”褚秀之道:“人在何处?”军士道:“就在门外。”褚叔度道:“告诉张侍郎,让他稍等片刻,一会在会客厅见。”褚秀之奇道:“为何现在不让他进来?”褚叔度微微一笑道:“校武营岂是想进就能进来的,况有朝廷特使在此,压制压制他,或许事情就好办了!”褚叔度指着褚秀之笑道,“贤侄现下是朝廷委派特使,总得有模有样地说几句。”褚秀之道:“废话没有,只看他识相不识相了。聪明点或许有官可做,如若脑子不开窍,就别怨我心恨手辣!”

两人从后门绕过正厅,在西庭院会客厅内坐了,一人泡了杯茶,慢慢品呷。看看有些时候,褚叔度道:“来人呀,传琅琊王府侍郎张伟!”

“传琅琊王府侍郎张伟!”

不大一会,张伟趿踏着一双平头邦开裂的履鞋旁若无人地进来,见褚秀之亦桌中端坐,眉头皱了皱,对褚叔度一礼道:“褚将军,张伟来了!褚大人,久违了。没想到去年建康一别,竟是养得心宽体胖,想是又升官了吧?”褚叔度低声喝道:“张伟,此乃朝廷特使殿直将军褚秀之褚大人,还不下跪!”“褚大人现下是朝廷特使?”张伟故作惊慌,就厅上跪了道,“小人不知特使大人驾到,请恕罪!”褚秀之蓦觉一阵莫名恶心,脸上笑呵呵地上前将他搀起道:“咱们兄弟两个何必来这套。张伟兄,一年未见你竟也发福了。来,坐下说。”张伟也不客气,径直坐进椅中:“两位褚大人现在可是皇上跟前的红人,下官实该庆贺,不过褚大人亦是清楚我张伟身无分文,栖居琅琊,实在是有心无力。”褚叔度嘿嘿笑道:“现下有个机会,或许兄弟会出人头地,有得官做有得钱花。”张伟道:“真有好机会?说来听听。”褚叔度以目示意褚秀之,道:“秀之,你和张兄说吧。”褚秀之对张伟并未报任何希望,他实在太了解这个人了。不过话已至此,只好咬咬下唇,从袖中抽出一个小包扔在桌上,冷冷道:“张兄,中书监傅大人手令,命你办件事。事成之后,保你天下美人姿意任选,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张兄,你的家人都在丹徒吧!”张伟心一凛,褚秀之分明是在拿一家性命威胁他。褚秀之知道张伟是有名的孝子,他可能不顾忌自己,但不可能不顾忌他的老母妻子。

张伟瞪视小纸包良久,脸色逐渐变得阴沉,道:“你让我毒杀零陵王!”褚秀之道:“张兄果然聪明!”褚叔度兴奋道:“这笔交易有赚头,一个废帝只须稍动手脚,大富大贵就到手了!”张伟冷冷道:“你们要我负弑君之名!”褚秀之摇摇头:“傅大人自有安置,到时宣称暴病而亡,与你无关。张兄须记着,如若罢手,弑君之名怕是我褚秀之可替你担戴不了的。”张伟浑身一颤,思忖良久,蓦地从桌上一把抓起小纸包塞进袖里,一言不发,起身便走。

“张兄,何时动手?”褚秀之道。

张伟回身凄凄一笑道:“你褚秀之难道让我张伟光天化日之下去行凶么!”褚叔度见张伟应承,已是欢喜不禁。他们原都属晋室旧臣,无论如何谁也不愿操此逆行。“不着急,也不在这一两天,张兄便宜处置就行。你若得手,我们就进府。我的亲侄女还在府中呢!”

张伟鼻子里冷冷一哼,大踏步而去。

褚叔度望着张伟背影道:“有他母亲妻女为挟,姓张的已别无选择。”褚秀之道:“叔叔,传令城内四门,从今日起全部戒严。”褚叔度疑道:“你怕张伟跑了么?他真的不怕傅大人诛了他的族!”褚秀之叹了口气,心道:如若张伟真下得了手,那他就不是张伟了!口中却道:“以防万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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